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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9章 我發不起來癲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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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9章 我發不起來癲了

陳子輕叫周今休拎著甜點去他房間,他返回到莊矣面前,坐在椅子上做任務。

莊矣說出了很多事,他從頭說,似乎早就在肚子裏打過一次次草稿,又像是臨場發揮,全是肺腑之言,淳樸而誠實。

他告訴陳子輕,他是個實驗品,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抓去做實驗,體內安裝了一枚芯片,拿著遙控器的那方是他的主子,即是莊易軍。

他是莊易軍的眼睛,一個工具,和他相同的工具都被安插在各大世家。

芯片能在他動不忠的心思,後者辦事不利時對他進行體罰,身上看不到一處外傷,卻能讓他感受到非人的痛楚,生不如死,還沒辦法自行了斷。

一旦他反水,莊易軍就會啟動爆炸程序,讓他被炸成一灘血霧,連一塊碎肉都不剩。

莊矣以為自己的一生就這樣了,生死都由不得自己。

事情的轉機是他跟在莊惘雲身邊後不久。

塗家是制藥世家,塗犖犖的媽媽張博士是科研工作者,她從一個作為實驗員之一,說漏嘴的師兄口中了解到這件事,於心不忍的出手幫莊矣,在經過長時間的嘗試之後,最終成功地在他芯片裏的爆炸設備做了手腳,躲避監護者的監視降低威力。

可以叫他在被啟動終極爆炸程序時有一口氣,留住一條命。

張博士想揭發莊易軍沒人性的實驗,卻遭到捕殺。

莊矣趕過去時,她已經奄奄一息,他答應她死前的囑托,幫她照顧兒子。

這點莊矣在多年後食言而肥,沒做到。

他一直沒領過任務。

直到去年。

他迎來了第一個任務,殺掉莊惘雲。

他只猶豫了不到一杯水從70多度降到30多度的時間,就動手了。

莊矣自述到這個地方就停了下來,他輕擡依然濕紅的眼眸仰視過去,潮濕的睫毛撲動,面上有半幹的淚痕,舉止間有幾分難掩的慌張與不安。

陳子輕心下搖頭,莊矣真是個怪人,明知他是個假的,死活就是不撥開那層毫無遮擋作用的薄膜,他不可能主動說自己的來歷,於是他便順著莊矣的選擇走——扮演一個在謀害中僥幸存活的可悲主子。

“這麽說,”陳子輕自嘲,“我還真是命大,沒死在你手上。”

“莊矣,你太讓我失望了。你讓我覺得,你我相識的幾十年是場笑話,我把你當親人,當朋友,當知己,當可以交出後背的人,你卻拿我當監視的目標,你怎麽下得去手!”

這番漸漸走向聲嘶力竭的話一出來,陳子輕就有種怪異的鬼上身既視感,他想都沒想就說了,都不帶停頓的,似乎不受控制。

莊矣深深地垂下眼簾,他哽咽著說對不起,一遍又一遍,這三個字說得再真誠都顯得蒼白。

陳子輕沒什麽感觸,他正兒八經地問道:“你沒殺死我,莊易軍罰你了?”

“沒有。”莊矣說,“他叫我暫時別再有行動。”

那個莊惘雲不知道自己死了。

莊易軍真的以為他沒成功,只有他一個人知道,莊惘雲是鬼。

不止他一個知情者,還有個,無意間撞見的傭人。

被他滅口了。

去年那場晚宴是個分界線,那晚之前,他游走莊惘雲究竟是不是死而覆生的猜疑裏,那晚之後,做了鬼的莊惘雲走了,有人陰差陽錯的借屍還魂。

這個住在莊惘雲身體裏的人勾搭他,引誘他,最終攻下他的根源是——莊惘雲的遺願。這個人不得不這麽做,這是他使用身體的條件。

或許是這樣吧,莊矣拿出從去年就分析琢磨的結論。

這個人的目的是要他為了自己叛主,坦白,為做過的錯事道歉,懺悔,難堪地乞求原諒。

他一一奉上。

他去年故意沒及時通知主子莊易軍,這人手上拿到了裴家父子的親子關系要揭發一事,代價是被召見,受罰,多次經歷活活痛昏厥,再活活痛醒。

如今他知無不言,卸下面具,撕開遮羞布,剖出小人的一面,等一個宣判。

房內很靜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氣氛不知不覺就陷入壓抑的境地。

莊矣背部肌肉慢慢繃起來,又釋然一般松懈下去,他想著,莊惘雲的鬼魂出來了,是把他帶走,還是怎樣……

然而他等了等,任何一種現象都沒有發生。

莊矣凝視坐在椅子上的人,手指不易察覺地碰了碰對方的褲腿,這人也在等,和他一樣等莊惘雲。

都沒等到。

陳子輕見莊矣看過來,他迎上對方的視線:“芯片呢?”

莊矣道:“在脖子後面。”

陳子輕讓莊矣把頭伸過來,露出放芯片的地方,他仔細瞅了瞅那塊皮肉骨骼,沒見到一點疤痕。

我的媽,高科技啊。

陳子輕並沒有震驚不已三觀重塑,因為他之前就有猜過這個方向。這就是思維發散的好處。

“我知道錯了,我背信棄義豬狗不如,求少爺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,讓我用後半生贖罪償還。”

莊矣低賤不堪的聲音響起,摻雜著壓抑的哽聲,陳子輕有種莊矣瞞著他見到莊惘雲的鬼魂,怕被殺死帶走,擱這兒懇求的感覺。

陳子輕唏噓,怪不得原主沒防住,莊矣在他身邊那麽多年,一直都是個貼身管家身份,沒執行過什麽任務,這就不會有丁點不尋常的蛛絲馬跡。

哪曾想,莊矣職業生涯的第一個任務,就是要他的命呢,造化弄人啊。

原主的遺願是要讓他身邊那幾個被他信任的人像背叛他一樣,背叛自己真正的主子,回過頭跪在他面前懺悔,哭著求他原諒。

就到這,後面沒了。

原主沒強制性的要他原諒,或者不原諒,那他原不原諒莊矣呢?

陳子輕的沈默慢慢凝成一把削鐵如泥的尖刀,被一根無形的線吊掛著懸在莊矣的頭上,刀刃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頭皮,要掉不掉的最折磨人。

“你先回莊園。”

莊矣豁然擡頭:“少爺,你還是不肯要我——”

陳子輕不慌不忙地跟他對視:“怎麽,你說了你的事,交代了你後來的反水叛主,跪了,哭了,求了,就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?莊矣,你動腦子想想,天底下有這麽便宜的事嗎?就算有,你敢要?不覺得這裏面有詐?”

“我沒念及情分,按照原來的計劃給你支票讓你填了離開,過你自己的人生去,或是一怒之下叫人把你打一頓隨便扔在哪,又或者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你弄死讓你消失在這個世上,已經是大發慈悲網開一面,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。”陳子輕發癲。

莊矣的聲線酸澀得不成樣子:“我回莊園等少爺。”

那模樣,像是一時糊塗犯了大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,餘生只剩一個飄渺的等待。

陳子輕垂了垂眼,他要看看原主接下來會不會做什麽。這件事他挺重視的,畢竟涉及到了同樣做過叛徒的周今休。

.

莊矣情緒低落,滿身沈寂蕭條地走到門口的時候,後面忽然傳來一道喊聲。

“等等。”

陳子輕無視莊矣回頭時的期待,要不把莊矣體內的芯片取出來看看是什麽樣,有沒有編碼之類?

這念頭冒出來沒幾秒就被陳子輕打消,他的直覺告訴他,不能取。

“莊矣,你跪在我腳邊,對我坦白所有這個做法,是你自己想出來的,還是誰教你的?”

莊矣唇微動。

陳子輕在他開口前冷聲提醒:“想好了說,我身邊不會再留對我有隱瞞的人。”

莊矣半晌道:“是塗犖犖出的招。”

陳子輕蹙眉。喲呵,塗犖犖誤打誤撞地成了他任務進度條上的一大推力,讓他開了個好頭呢。

莊矣低啞的嗓音聽著有些急切:“我跟他離婚後就再也沒聯系了,即便他偶爾通過一些途徑找我,我都沒有理會,是這次我不知道怎麽辦,不知道該找誰幫我出主意才想到他的。”

陳子輕無語,莊矣啊莊矣,你聽聽這是人話嗎,沒價值的時候靠邊站,有價值的時候就給了眼神,你還真是渣得明明白白。

“你慌什麽,我也沒說你做的不對,更沒認為你是個給不了人責任還要丟出點希望的人渣。”

莊矣的額角抽了下。

陳子輕自言自語:“不知道現今的塗家跟那實驗牽扯的程度深不深……”

莊矣面色嚴肅:“你想參與?”他鄭重道,“我可以再找塗犖犖。”

陳子輕嘖嘖咂嘴,塗犖犖是誰啊,是你用來討好我的工具人嗎?我真是服了。

“我就說說。”陳子輕一只手撐著臉,一只手像模像樣地在桌上敲點,啊喲,手指頭有點疼啊,霸總為什麽都喜歡這麽做,搞不懂。

陳子輕抿著嘴打量莊矣,視線從對方西褲跪過的褶皺上飄過,莊易軍是典型的獨裁掌權風範,把人當機器控制好變態啊,他那種人,竟然也能活到快八十歲才死,哼。

“莊矣,你知道莊家現在有多少人體實驗品嗎?”

莊矣搖頭:“我不清楚。”

陳子輕思慮著,作為家主,按理說手上該有份芯片眼線的名單才是,他怎麽沒有。名單和遙控都在他目前沒有完全繼承的莊易軍的遺物裏嗎?還是有其他可能呢?他的心底一閃而過什麽東西,太快了沒來得及捕捉。

“這件事背後真的是莊易,”

陳子輕臉不紅心不跳地改口:“是我爸操控掌管?”

不等莊矣做出應答,陳子輕就萎靡地擺了擺手:“沒什麽,你出去吧。”

莊矣走後不到片刻,房裏突有一陣猛烈的陰風,猶如哀怨的哭吼。

陳子輕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,他無聲嘀咕,剛才你不出來,人走了,你出來了,哎。

.

雨越下越大,瓢潑似的,形成了一片冷冰冰的雨幕。三月裏,有的地方還下暴雪,華城只下雨,已經是仁至義盡。

對面的閣樓裏

裴予恩把一杯水端到床邊:“奶奶,你喝點水。”

“喝不下。”莊夫人的樣子十分虛弱,聲音都是啞的,她躺在兒子生前睡過的床上錘幾下心口,喘氣有些困難,“予恩,奶奶難受。”

裴予恩放好水杯,湊近去撫她的後背:“我知道。”

少年紅了眼眶:“我爸不在了,還有我。”

莊夫人淚流滿面:“你爸怎麽就走了,他都沒到奶奶夢裏來說句話,這麽突然就……”

“他不是都成功了嗎,為什麽會這樣,予恩,你告訴奶奶,你去找大師,找厲害的,多少錢都可以,只要能讓你爸回來,不是有很多巫術嗎,總有法子的吧,哪怕是見上一面也好啊。”莊夫人語無倫次。

裴予全身僵硬,臉白如浸透了冰水的紙,他不敢讓奶奶知道,他爸後來的失敗,有他出的一份力。

不清楚是不是關鍵作用,但跟他脫不了幹系。

少年整個後心都是冷汗。

莊夫人神志不清地呢喃著:“報仇,必須報仇,不能這麽算了。”

她徒然一把握住孫子的手,緊緊的,死死的握著,指甲摳進少年的皮肉裏,立刻就滲出血絲。

“予恩,你要給你爸報仇。”莊夫人像是回光返照,整個人容光煥發,一雙眼雪亮,“聽到奶奶說的了嗎?”

被抓破手的裴予恩一言不發。

莊夫人尖銳地大叫,聲音聽著泣血:“予恩——”

裴予恩有短暫的耳鳴,他媽的……他媽的……他媽的!

他像被打斷脊骨和傲氣,徒留一身濕漉漉的灰敗,他說:“聽到了。”

“好,聽到了就好。”莊夫人終於露出些許欣慰和安心,“對了,予恩,你爸有個日記本,上面記了他研究的巫術之法,奶奶把它交給你,到時你從中找出救你爸的方法。”

“如果怎麽都找不到,那就……”莊夫人前言不搭後語,“我們弄死莊惘雲,不讓他去投胎,不準他有下一世,他好狠的心,你爸說的沒錯,他的命格有那什麽紫氣,沒關系,我們換別的法子,他那位置是坐不久的,你等著看吧,背地裏多的是想置他於死地的人,一個個的都在伺機而動,尤其是這些年最被看好的莊老四那一方勢力,他們能咽的下這口氣?不可能的。”

莊夫人越說越激動:“莊惘雲不是你爸,他背後只有一個隔岸觀火的老爺子,基本就靠他自己,他連娛樂公司都打理不好,能有什麽本事。”

“我們有了機會就做法,讓他魂飛魄散。奶奶恨他,予恩,他是我們家的仇人,他殺了你爸。”

裴予恩勉強扯了扯幹燥發白的嘴皮,看樣子奶奶不知道真正的莊惘雲去年就死了,她知道的是,兒子要搶莊惘雲的身體,搶到手了卻沒保住,又被搶了回去。

他爸非要逆天而行。

人心不足蛇吞象,和原來一樣不好嗎,要是他爸不去改變,現在我們一家三口還好好的,他也可以用常態去面對那個人,想辦法去爭取感情。

那人要他陪奶奶一陣子就過去住,他去了又能怎麽樣,心態上已經天翻地覆,再也做不成單純的舔狗了。

現在的局勢無疑是在告訴他,當初他一手策劃提前公開身世這步棋走錯了,大錯特錯。如果他不那麽做,他爸也不至於在走投無路之下選擇狗急跳墻。

窗戶上一陣劈裏啪啦響,是雨裏混進來了雪粒子。

裴予恩有瞬間的走神,隨之而來的是疲憊,他才十九歲,卻感覺已經活到了九十一歲,對人生沒了向前奔跑的沖勁,只想躺在原地回憶一些讓他開心的事情。

他不就是在十八歲那年喜歡上了一個老男人,想搞搞基,何必讓他遭這些罪。

他連人嘴都沒親到,該吃的苦一樣不少。

莊夫人抖顫的手摸上孫子的手背:“奶奶只有你了,就只有你了。雖然你還小,有些黑暗不該這麽早接觸,可奶奶指望不到其他人了,奶奶會把你爸的盟友們,和我們在莊家的勢力分布都透露給你,還有莊老四的黨羽名單,你看以後能不能用上。”

裴予恩動了動心思:“好。”

莊夫人又哭起來。

周遭彌漫著濃郁的悲傷,裴予恩岔開話題:“奶奶,你不想爺爺嗎?”

莊夫人的眼底閃過不自然:“想他有什麽用,我跟他陰陽相隔,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了,我還活著,總要往好的地方想。”

裴予恩心道,那對著你兒子怎麽就不是這種正常的想法?

人死了,魂散了,還能做什麽?還想做什麽?為什麽就不能隨著死亡恢覆平靜?

奶奶,你就沒想過我的未來。

裴予恩呼吸著閣樓裏自帶的淡香,莊易軍的死,他爸跟他奶奶必然有參與,他身在豪門,對這種事不奇怪不意外,依然不能減輕半分惡心感。

他的出身沒得選,父母沒得選,家庭也沒得選。

手上傳來鉆心之痛,裴予恩低頭,奶奶把他的皮肉摳得鮮血淋漓卻渾然不覺,只緊盯著他:“予恩,你發誓。”

裴予恩心頭狂跳。

莊夫人癲狂地說:“你發誓一定要幫你爸報仇,要是你沒做到,奶奶哪天死了都不會瞑目,也絕不會原諒你。”

裴予恩驚愕道:“奶奶。”

莊夫人狠狠攥住他血流不止的手,形同厲鬼:“快發誓啊!”

裴予恩感覺自己被傳染了,也有點瘋,他內心生出一股厭世感,面上咧嘴笑起來:“好,我發誓,我會給我爸報仇。”

說這話時,裴予恩的餘光透過陽臺窗戶掃向對面閣樓,不知道那個人這個時候在幹什麽,有沒有想他。

會有的吧。

.

陳子輕沒想,他在吃甜點,剛完成原主遺願任務的四分之一,需要讓大腦放空放空,緩解一下。

甜點是周今休按照他要求買的,口感和新鮮度一如既往,店裏的師傅沒失過手。

陳子輕把一勺甜點送進嘴裏,嘗著細膩的奶油香問:“嚴隙的傷怎麽樣了?”

周今休跟他同時開口:“原諒莊矣了?”

沒問做錯了什麽事,做錯了多少事,重點放在原諒上面。

陳子輕很有誠意地給出答案:“暫時沒有原諒,我讓他回莊園待著了,沒我的命令不準踏出莊園一步,等我什麽時候有空再說。”

接著就眼神提示,到你了,禮尚往來一下。

周今休道:“嚴隙快爬到村口了。”

陳子輕:“……我認真的。”

“我也是認真的,”周今休正兒八經,“怎麽,你不信,要我讓人拍張他在村裏爬的照片發給你?”

陳子輕順著他的話說,癲癲的:“你讓人拍,現在就拍。”

周今休支著頭笑:“是要睹物思人?”

陳子輕手上勺子重戳進剩下的甜點裏,神經病。

周今休說:“他一個跛子,臉又殘了,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
陳子輕大吃一驚:“臉怎麽殘了啊?”

周今休:“車禍毀容。”

陳子輕“哦”了聲,他吃掉兩勺甜點,突然就說:“我得把嚴隙接回來醫治,你安排人,馬上安排。”

莊易軍死了,裴清然也一命嗚呼,他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,莊家反正有老爺子壓鎮。

周今休沒反應。

陳子輕踢了踢周秘書的腳:“我昨天還為了留下你跟爺爺爭取,你今天就唱反調是吧?”

周今休沈沈看他一會,忽然就笑了:“一會就安排。”

陳子輕滿意地點點頭。

“爺爺給我撥了一個秘書團和助理團,加一起九個人。”

陳子輕突兀地說起這個事:“不是原來的董事長手下那批,全是換了的。下周就上任了,到時候……”

周今休慢悠悠地往下接:“到時候,我連站的地方都沒了。”

陳子輕斜眼:“那不至於。”

“我讓你當一秘,你管理其他的秘書,助理團也歸你管,你要和一助和平相處。”

周今休笑笑,笑聲聽著慵懶又有磁性:“多謝七爺擡愛。”

陳子輕偷瞥他一眼,咳了聲就鎮定下來:“我不想管大家族企業。”

聲音很小很輕,周今休不知聽沒聽見。

人的心情會影響磁場,只有心情好,運氣才會好。陳子輕吃掉最後一塊甜點,他的心情完全好起來,飄飄然。

周今休就是在這個時間點拿出了那份,在他口袋裏捂熱了的檢討。

陳子輕逐字地看,認真地看,一行行往下看。

周今休看上去十分從容,實際掌心覆著一層汗,心跳繃在喉嚨裏,他重回課堂,緊張,氣息都有點沒出息的沈亂。

陳子輕把檢討翻頁,原來三千字有這麽多啊,他對字數的概念有了立體的認知,覺得自己設置的字數確實可以對半。

高考作文也只要求不少於800字呢。

周今休註意到陳子輕看到什麽地方,湊近了點:“怎麽,有錯別字?”

他對自己的態度有信心,不可能出現這種低級錯誤。

這份檢討他寫完後檢查了不下五遍,標點符號都用得嚴謹,怎麽會有錯別字。

“半天沒反應?有錯別字你就說,我重寫。”

周秘書嚴格要求,不允許有絲毫殘缺。

陳子輕回神:“沒錯別字,我就是感覺你的字很好看。”

周今休眉梢一動,這是在暗示,要他寫毛筆字,好判斷他這個替身能不能滿足瘦金體這最後一項,滿足了,就把他提上去,給他升位?

他摩挲左手的指腹,毛筆字寫是會寫,就是平時沒時間寫,生疏了。

陳子輕把檢討疊起來:“我全看完了,寫得還算是細膩。”

周今休不滿足於只得到了一個細膩的點評?他靠近幾分,清涼的氣息拂在眼前人的脖頸裏:“沒別的了?”

陳子輕看著他的眼睛:“我一字不漏的看完了,還不能證明什麽嗎。”

周今休楞了一瞬,他偏開頭,面頰泛起可疑的紅。

陳子輕將檢討收進抽屜裏的,他的袖子上帶著一圈黑紗,上面有個白色的“孝”字。

周今休的目光肆意地在他身上掃動:“滿分是100,能打多少?”

陳子輕說:“120。”

周今休一下就不說話了,他突起的喉結短促地滾動幾下,面頰那抹紅重了一度。

陳子輕在心裏哼哼,今非昔比,我治你輕輕松松。

這麽想的陳子輕幾天後的晚上就讓周秘書來了個措手不及。他瞪著夜襲的年輕人,半真半假地氣道:“周今休,你無不無恥要不要臉,你趁我睡著偷親我?”

周今休無所畏懼地站在床邊:“沒親到。”

陳子輕揚聲:“那還不是我及時醒來了?我要是晚點醒,嘴都讓你親腫了!”

周今休的視線落在他嘴上。

陳子輕用手捂住。

周今休胸膛震動地失笑出聲,快四十歲的人了,裝什麽可愛。

裝嗎?

沒有,就是可愛,壓根沒裝。

周今休精實的腰背彎下來,他戴著白手套的假肢放在陳子輕捂嘴的手上。那一霎那間,有微弱的電流劃過他的心臟,說不清是生理性的麻,還是生理性的燙,又或是兩者都有,都很兇猛。

陳子輕在被周今休拉下手,牽住的時候,不著四六地甩出一句:“今休,我不喜歡性經驗豐富的,不幹凈。”

“是嗎。”

周今休垂著眼眸,看不清情緒:“那你覺得我接觸的小男生多,能讓你初次體驗較好,所以你三番兩次的說要跟我試,還說這個月就忌口,和我感受同性戀的親熱?”

陳子輕言辭認真:“你確實是我身邊綜合條件裏排第一的,但性是性,愛是愛,怎麽能混為一談。”

這話相當於是在說,你想和我談愛,我不想,我只願意跟你交流性。

上司就這麽戳穿了下屬對自己的情感。

周今休一時沒開口。

陳子輕聞著周今休身上不摻雜絲毫煙酒的味道,感受著他手掌的體溫和骨感,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:“總之,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摻雜情感方面的東西。”

周今休忽地挫敗一般搖搖頭,哭笑不得道:“輕輕,別像嚇莊矣那樣嚇我,扯我鉤子了,我都被你釣成智障了,隨便你煎煮烹炸。”

陳子輕的小算盤還沒正式敲響就被拆穿,他有點尷尬:“那行吧。”

床頭亮著的燈光暖黃頗有情調。

周今休單膝跪在床上,從上到下地凝視眼皮底下的人,我這幾天在練習如何跪得最好看,已經小有成就,不過,有些事我可以對你坦白,有些事還不行,還不是時候。

“今休。”

周今休發出的音節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:“嗯?”

陳子輕欲言又止:“我知道你也做錯了事想要我原諒你,可我和你之間,跟我和莊矣之間不太一樣,所以我在想,我們要怎麽開始。”

床上驟然就被難以形容的氛圍籠罩,圈住,壓縮。

陳子輕的腦袋是微微垂著的,他沒去註意周今休的臉色,平視的角度裏是一枚銀色蝶翅領帶夾。

周今休戴上去就沒換過,天天戴,擦得鋥亮一塵不染,尤為愛護。

似乎每個看過的人,都能想象出他擦拭領帶夾時的畫面。

認真的男人很有魅力。

更何況是外形條件本就過於出眾的周大美人。

頭頂猝然響起意味不明的聲音:“輕輕,你還介意我當初嫌你,對你言行舉止上的抵觸?”

陳子輕搞不清周今休的腦回路是怎麽拐到那上面的,他尚未反應過來,耳邊就聽見一聲脆響。

“啪”

陳子輕唰地擡起腦袋,心驚肉跳地看著周今休把臉扇偏,扇紅,額發都因為大幅度的側偏微亂。

不是,幹嘛啊,突然扇耳光做什麽?我說什麽了嘛???

周今休眼裏含笑:“剛才這一下是我說你不符合我的口味,哪怕是作為一夜情的對象。”

話落,他盯著陳子輕,又揚了下手。

陳子輕眼睜睜地看著周今休面頰上的手掌印快速加重,那一片皮肉都腫了起來,可見他下手的力道有多重。

“這一下是我嫌棄你的口水,吃你筷子夾的菜就跟要死了一樣。”

周今休抵著陳子輕的鼻尖,暧昧而自然地輕蹭幾下,破裂滲出血絲的唇彎了起來。

“我曾經說過多少句讓你不高興的話,就扇自己多少下,你看這樣可以嗎。”

陳子輕被周今休的說法驚到了,好半天都沒出聲。

周今休摸了摸他有點燙熱的臉,捏他柔軟的耳垂,對他微笑:“跟我翻舊賬吧,求你翻舊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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